□ 董克勤

那一天，我看到吉鴻昌大哥

為抗議美國歧視華人

高高胸膛上掛個字牌：我是中國人

從紐約街轉(zhuǎn)身向我走來

我就沿他牌上字的筆劃

沿著這些遠古的街道和小路

走向咱們開天辟地以來就有的那個家

來不及驚奇 我已成了莊稼地邊玩耍的孩子

我見堯、舜老人勞作休息時抽旱煙，想問題

煙從腳下歷山冉冉升起，繼而彌漫神州大地

成了天下老百姓和平生活的炊煙

我真高興，是我給他們適時送來了煙袋、火石

我繼續(xù)在這個大家庭里漫游

看到屈原爺爺要投汨羅江，我拉住他

他說，孩子，我不是去死，而是去生

我用我的身體寫《離騷》，我走后你要看好咱的家。說完他入水變成了《離騷》里的一個最響亮的句子

全天下都聽到了汨羅江的那一聲嗚咽

從那時候起，我和其他孩子的淚

多是汨羅江水

那一年，一個有月光的夜晚

我忽然聽到鄰居花園里酒桌上，轟然響起

天上的黃河水往下傾瀉的隆隆聲，以及三千丈白發(fā)隨頭顱搖晃時攪動的萬里長風(fēng)

走近一看，是伯父李白飲酒

陪酒的天神、地靈們驚得呆了

夜叉魔鬼們也在哭泣

酒壺里的詩句還在瘋狂地亂撞

發(fā)出石破天驚的吟唱，伯父看見我

忽然口吐一七彩長虹，橫空而過

從天的這端飛跨到天的那端，跨過盛唐

那是一個狂風(fēng)的暮秋，雨濕透了窮人的茅屋

我在江邊，看幾根屋草江水里飄轉(zhuǎn)

忽聽到金磚玉瓦筑房的聲音，見雨中

補丁衣服的杜甫大叔枯瘦如柴的手，拎起

他詩里的字句，壘一座高過九重天的廣廈

旁邊是冷濕的破棉被，瘦弱的妻兒

他累了，咳嗽兩聲，聲音遂生出鯤鵬的雙翅

飛躍九重，成了天庭的音樂，也成了大地上千古詩歌音韻平仄的最高典范

我驚呆了，遂學(xué)成了一個

泥瓦匠，筑一座類似廣廈的屋子

我叔父中還有個會飛的將軍，單單他

兩個字的名字，就能嚇退百萬匈奴兵

他能把數(shù)百萬入侵的盜賊，束一支羽箭上

奮力彎弓一射，或送入地獄，或逐出國境

他臂力無限，一個國家的安危，民族的興衰

他輕輕攬攏在溫暖的心胸，我曾偷偷觸摸過

他那個巨大的牛角雕弓，和他巨臂上純金般的肌肉

所以我的書寫筆跡里，常有彎弓射雕的姿勢

和黃金的肌肉、飛涌的血

我有一位大哥叫鄧世昌，心里澎湃著東海的波浪

面對著船堅炮利的日寇，甲午海戰(zhàn)，他拔出

我們家祖?zhèn)鞯哪前亚嚆~古劍，砍殺了一些賊人敵船

最后，他把劍指向海盜船似的日本軍艦，對士兵說，兄弟們

拼一死，撞沉它，撞沉這個侮辱咱們國家的賊船

于是，他破舊的戰(zhàn)船跟著他前進

他的兵士——生死兄弟、同胞跟他前進

祖國的整個東海，站起來，怒吼著，呼嘯著

高喊殺賊，跳起億萬朵憤怒的浪花

跟他前進……他跌倒在一個凝重的血的榮譽里

我家還有個兄長——小平同志

他和藹可親，沒有架子。對不良的洋人卻很嚴(yán)厲

一句“主權(quán)問題是不可以談判的”，嚇倒那個鐵娘子

跌在咱家那個純金、精鋼的門檻。

咱們那顆失盜的東方明珠，由她送還到咱手里

他還是一個詩人，鋪開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的稿紙

以深圳為起句，以科技、市場，以經(jīng)濟效益為段落

洋洋灑灑，一路寫詩。從南海到黑龍江到草原到新疆

到處都是他清香的綠詩行。新的高樓紛紛站起來讀他的詩

機器唱他的詩，花朵香他的詩

習(xí)近平同志高興地續(xù)寫他的詩

我和黃河、長江、長城和昆侖、泰山、珠穆朗瑪一個家

和龍、鳳和鯤鵬和牛郎織女、許仙、白蛇、陳香

和梁祝墳上的蝴蝶、陶淵明的桃花源

和詩三百、四書五經(jīng)、楚辭、唐詩、宋詞、元曲、漢文章

和四大名著，和曹雪芹一個家

和孔、孟、莊周、李耳、墨翟、伊尹、鬼谷

吳起、孫臏、岳武穆、諸葛孔明

三李、三曹、七賢、八大山人一個家

和西子、太湖、洞庭、山水桂林、黃山、西雙版納

九寨溝、黃果樹瀑布、莫高窟、敦煌一個家

我家的富麗超過了世界所有的人家

我家東墻頭上養(yǎng)一朵太陽，西墻頭上養(yǎng)一朵月亮

院中老槐樹的葉隙間，漏下宇宙星光的絮語

盤古神話，女媧傳說，銀河水聲、水上喜鵲的飛翼

常有奇異香氣襲來，那是后羿的箭矢，嫦娥的飛騰

我也要高高胸膛上掛個字牌：我是中國人

和太陽一起到達這些地方：華盛頓、莫斯科

巴黎、倫敦、東京、里約熱內(nèi)盧、佛羅倫薩

漢城、悉尼、阿姆斯特丹、溫哥華、新德里……

和陽光同時抵達這些人的靈魂

黃種人、白種人、黑種人、棕種人